許芳宜與布拉瑞揚 愛是讓對方被看見

文/黃惠如(原刊於2006年康健雜誌88期)

許芳宜在紐約工作,是瑪莎˙葛蘭姆舞團首席舞者;布拉瑞揚在台灣,是備受矚目的編舞家。兩人14年的遠距愛情,追著對方,就像追著自己尾巴的貓,連想在同一個國家都難。他們靠什麼跳進對方的生命,並緊緊相依?
   

許芳宜與布拉瑞揚 愛是讓對方被看見

這裡是哪裡?這裡是哪一國?」許芳宜從夢中驚醒,喃喃自問。身旁的布拉瑞揚安撫她說:「這是我們的家。」

已經好久了,許芳宜從不曾在一個地方安穩地醒來。她隨瑪莎‧葛蘭姆舞團(Martha Graham Dance Company)全球巡迴,「從沒調好過時差,」又匆匆飛往下一個城市,立即繃緊至最好狀態上台演出。

這或許是一流職業舞者的宿命。

許芳宜出身宜蘭,在紐約發光,現為瑪莎‧葛蘭姆舞團首席舞者,被譽為現代舞大師瑪莎‧葛蘭姆傳人,2005年《舞蹈》(Dance)雜誌評選25名最受矚目的舞蹈工作者,她名列榜首,並被選為雜誌封面人物。2006年一月底,她又獲亞美商業發展中心與紐約美國華人藝術協會頒贈「2006傑出亞裔藝術家獎」。

美國公共電視PBS曾製作了一個介紹美國「新移民」的系列節目,許芳宜也列名受訪對象,PBS在2005年5月大老遠飛來台灣拍攝許芳宜的故鄉、家庭和成長過程。

PBS透過鏡頭問她:「如果不是為了跳舞,妳會來美國嗎?」

她誠實地回答:「不會。我只是一個在紐約跳舞的舞者,我從不知如何在紐約享受生活,我甚至不知道『生活』在紐約有何意義。」

即使專業不同、距離不同,許芳宜就像許許多多掙扎於愛情、工作、生活的現代男女一樣,不斷地自問:為什麼成就容不下幸福?

「我好想回家」

「我好想回家,」當她在紐約乍聞恩師羅曼菲罹患癌症時喃喃地說。

雖然她得到滿足和成就感,卻沒辦法和所愛的人在一起,萬一上帝決定收回生命,要拿什麼去補足失去?「人生到底是什麼?」她問。

但理智上,她需要發光發熱的舞台,她必須留在紐約,她的親密伴侶布拉瑞揚便是她的理智,雖然許芳宜嘟著嘴說:「人家就是很累呀,幹嘛叫人家一直做。」

布拉瑞揚是原住民,全名布拉瑞揚‧帕格勒法,也是一名傑出的舞者,曾被羅曼菲稱讚為「台灣舞蹈界難得的後起之秀」;現為備受矚目的編舞家,2005年發表作品「預見」,民生報譽其視野與質地遠冠同輩,直追世界級大師。

布拉小許芳宜一屆,從大一開始,整整追了她一年,在許芳宜20歲生日當天,才以人一般高的熊玩偶贏得芳心,「芳宜很難追,」布拉曾對媒體說。

「因為我下定決心不要交男朋友的,我要當一名職業舞者,」芳宜解釋當時的想法,但「大二就破功,」她吐舌頭。

布拉和芳宜14年來的愛情長跑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天水一方,他倆追著對方,就像追著自己尾巴的貓。

我的黑夜是你的白天

第一次分離時最苦。大學畢業後許芳宜赴紐約考上知名的依麗莎‧蒙特舞團(Elisa Monte Dance Company),同年底,再考上瑪莎‧葛蘭姆舞團。

但那時她才知道,所謂的分離是無論快樂或悲傷,都要相隔12小時後飛越太平洋,才能傳達給對方。有時候忍著等對方白天再說,卻已經成為「一件事情」,想說的情緒已經淡了。「有時候單純只是想要聽到對方一聲笑聲,都是重要的事,」許芳宜說。

許芳宜在紐約的苦,地鐵最知道。結束一天排練後,走下地鐵,是她一天中和別人最多接觸的時候,人潮洶湧卻沒有人和她有關,「我常常在地鐵哭,」她說。

即使在舞台上贏得掌聲,回到後台不會有人來找她,不會有人到家裡來拜訪她。後來她拒絕感覺,生活只剩下舞蹈,演出結束的隔天,就飛回台灣,排演前一天才回到紐約。

放棄私心的掙扎

他們不想談遠距離戀愛,想要在一起,至少在同一個國家也好,但上帝卻始終捉弄。

最痛的例子是2000年許芳宜受雲門舞集邀請回台當客座舞者,布拉瑞揚也同時從紐約回台為雲門二團的創團編舞,布拉在二樓看到芳宜在排練場跳「水月」,很喜歡那種身體流動的感覺,便下台試試,然後說「我要留下來」。

「我們原本要一起回紐約的,他(卻)說他要留下來,」芳宜愈講愈大聲。當下,芳宜露出女生耍賴的表情說:「那我也要留下來。」

於是芳宜回紐約打包行李。但瑪莎‧葛蘭姆舞團的藝術總監於情於理不斷挽留,因為接下來一年的演出行程已經排定,芳宜陷入天人交戰。

芳宜打電話給雲門舞集創辦人林懷民,哭著問他怎麼辦,林懷民問她:「哪邊多一點點?」芳宜回答:「如果要問哪邊多一點,那我想回家,」林懷民教她,馬上去搭火車,無論到波士頓或華盛頓都好,一個人慢慢地想、好好地想,就會有答案,「另外,不准打電話給布拉。」

「嗯,好,」一掛上電話,「喂,布拉,是我,」他倆在半夜談了一個多小時,電話另一頭是打不進去的林懷民。

等林懷民終於撥進布拉的電話,劈頭就罵:「是芳宜嗎?你勸她回來嗎?」布拉回答:「不,我勸她留在那裡。」

「我們最珍貴的是,不會因為自己的私心,阻礙對方的舞台,」布拉說。

希望他的才華被看到

另一個例子卻是許芳宜的成全。布拉瑞揚考上歐洲的舞團,許芳宜便沒有答應瑪莎‧葛蘭姆舞團的合約,而是背著行李去歐洲考試。雖然如願考上,但舞團風格與他們想像的差距甚大,兩個月後兩人又回到紐約。

這次是真的想,就在紐約定居吧,但又接到羅曼菲的電話,邀請布拉回台擔任雲門二團的駐團編舞家。

「很掙扎,我最看重他的天分,就要有舞台被看到,可是我們又想盡辦法要在一起,」後來布拉在許芳宜的支持下回到台灣。

為了沖淡悲傷的氣氛,布拉故意吐嘈說:「你看,很可怕吧,哪一天如果我沒有天分了,她就不愛我了,」許芳宜回嘴:「如果我不會跳舞了,你還不是不愛我。」

因為愛,所以自律

舞蹈的確是他倆生命中最重要的事。布拉認為,愛情和舞蹈一樣,「因為你很喜歡對方,所以自律。」

許芳宜今日能踏上國際舞台,除了天賦的條件,還有嚴格的自律。那是18歲那年,在藝術學院任教的Ross Parkes看到許芳宜的第一眼開始。Ross問:「她從哪裡來的?」

Ross看到這個女孩的潛質,並加以鼓勵,「從沒有人對我有期望,連我自己也沒有,」許芳宜說。就算上大學,也只是怕自己只有華岡藝校的高職學歷。從小她學科成績不好,舞蹈的學習也時斷時續,常跟不上同學,造成她缺乏自信。

許芳宜怕老師期待的那個女孩不見了,於是開始對自己有責任感,對自己有更高的要求。

每天晚上她會回想自己今天跳過的舞步,隔天一早六點便到學校練習,難以想像青春年華的女孩在別人都在享受新鮮人生活烤肉、夜遊時,過著這樣嚴格自律的日子。

「這是我一生中第一次決定要做什麼,要成為什麼,」許芳宜回想。

她最近回台擔任母校北藝大舞蹈系的歲末公演的排練指導,也同樣期許學弟妹。

許芳宜發現,新一代的年輕舞者動作技巧已經沒問題,難的是跳出質感,再回到身體,去享受舞蹈,「會跳舞的人很多,會感動人的很少,」許芳宜說。

年輕學弟妹很難體會。覺得自己今天和昨天跳得一模一樣,為何老師說不同,不少舞者甚至因為不知所措到回家大哭。

許芳宜要求他們再深入探索,她說:「不到演出的最後一刻,我不放棄,你也不能放棄。」

許芳宜很懂得用不同方式說故事。這齣「天使的嬉戲」傳達年輕人情竇初開快樂、悲傷的舞作。大一的趙子龍記得,許芳宜要他回家叫女朋友站在他面前,親他一下。更多學弟妹記得,許芳宜的口頭禪是「用心跳,不要記動作」。

演出的結果讓身兼北藝大藝術總監的羅曼菲稱讚不已。許芳宜開發了學生的潛能,「連原本以為畢業會去當燈光師的男生,竟當上男主角,」羅曼菲開玩笑說。

學弟妹們也看到許芳宜「做什麼、像什麼」的專業態度。

學校第一次設計出來的舞衣胯下不合身,阻礙舞者表演,許芳宜氣極,甚至發了一封信回母校,如果想要這樣就上台,「不給演出權利」。

回台後,她一針一線重縫舞衣,「要做就好好做,這是最基本的要求,」說到專業,她就是一板一眼。

三月,瑪莎‧葛蘭姆舞團即將再度訪台,並由許芳宜領銜演出,兩天內演出四場,對許芳宜的體力是極大負荷。許芳宜對此戰戰兢兢,從第一天知道這件事後就睡不好。「或許我征服的全世界,但我的家鄉是否肯定我?」許芳宜說。

你是左邊還是右邊?

幾天前,許芳宜去看復健,復健師說,左邊容易受傷的人,是容易施、不容易受的。

許芳宜嚇了一跳,因為自己左身從脖子到腳都受過傷。但她覺得自己受父母支持,也受男友深愛,自己應不是這種人。但回頭想想,「自己一直是一個人。不麻煩別人,也無從麻煩別人,也許因為這樣吧。」

但是接下來不會了,因為「他說我可以回來了,」許芳宜用娃娃音說。

布拉拍照時為去除不自在,拜託芳宜和他說話,芳宜就裝成一隻小鳥飛來飛去,拍著「翅膀」,又用娃娃音說「我要回來了,開心吧?」

布拉考量芳宜這些年來生活過於緊繃,身體大受影響,也考量舞團運作情形,覺得芳宜可以休息一下,想想接下來還要怎麼走。

問他們靠什麼維繫14年的感情?「自律,」許芳宜回答,布拉「哼」地不以為然,許芳宜笑著說:「對呀,我靠堅強的鬥志。」

不管有多遠、有多苦,男女素樸相守的恩情與真意,在他們身上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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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鳥先生在一起後,我開始留意批踢踢的DistantLove板,這篇文章,也是在板上看到的。

讓對方被看見,而不是要求對方犧牲,給予更寬闊的發展空間,而不是以愛為名侷限對方的將來。沒有麵包的愛情能在現實折磨中撐多久?小情小愛又填飽不了肚子。因為重視對方的感受,所以自律,所以不會讓人有機可趁,不會讓那些紅粉知己異性友人成為齟齬的導火線。以信任為基石的遠距離戀愛其實很難維繫,也難怪遠距版肄業的人比起畢業修成正果的要多出太多太多。

台中↔台北的距離跟很多人比較起來根本不算什麼,住在這個沒有多大的島上,加上快捷的交通工具,想見面根本不是問題。只是我比較固執,約定好的見面日到來之前不讓鳥先生有偷跑的機會,就算午夜夢迴偶爾會瞥見他的身影,就算他在電話彼端告訴我看著我的照片開始覺得陌生......。顧慮到見上一面要花費的時間與金錢只是好聽的場面話,而且一點都說服不了他。事實上我只是不想在短暫的相處之後又要面臨分離,加上夜班日夜顛倒,沒理由要讓他專程來台北看我睡得跟豬一樣。

零碎片段的相聚對我來說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這就是我的理由,我的堅持。

鳥先生離開台北到現在才邁入第四個月,跟文中那段十多年仍在持續進行中的愛戀比起來算小巫見大巫。我們都不是很能忍受空間隔閡的人,不過,現在的狀況是思考過後才做出的選擇,至少對鳥先生來說是。那麼,好像也不能抱怨太多,是吧?偶爾可以聽見鳥先生任性吵著要來台北真的很有趣,撒嬌這種工作讓給男生來執行也是不錯的事情。

如果距離是現階段無法解決的難題,至少,還有兩顆貼近的心。我們都在努力,在一個沒有對方的城市裡。希望到了明年夏天鳥爪還是牽著熊掌,因為我想跟Cease同學吃飯。 XDDDDDDDDDDDDDD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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