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CCU的第二年四個月又四天,我親手送走了第二個病人。
其實沒有太多傷感,
我甚至不了解病人的病史住院經過以及前兩班發生的事情,
要做的只是從忙到灰頭土臉的小夜班同事手中接過一支又一支的強心劑,
讓病人的血壓心跳撐到家屬來得及見上最後一面。
不過整個過程最讓我難過的,是老伴的不捨,
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悲傷到幾乎暈厥。
家屬含淚跟我說:「小姐,我爸爸說我媽還有呼吸,是真的嗎?」
儘管殘忍還是得據實以告,告訴他們機器拿掉就什麼都沒有了。
默默幫阿嬤拔管更衣。最後安上的義肢,是傳統觀念強調的完滿。
但我想伯伯可能覺得人生就此缺角了圓滿不起來。
鳥先生曾經跟我說我只能比他少活一天。很不是開玩笑的口吻。
在我還胡亂編造著什麼「兩人外出途中遭遇重大災難一個當場殞命另一個在ICU撐到隔天才死」的情節,
鳥先生淡淡地說他明白那種留下來的人的辛苦。
『因為,對死的那個來說,只不過是睡了場覺,而活著的那個,卻必須天天受苦。』─《三更之回家》
對我來說這蘊含著一種體貼,是比三字箴言更高深的境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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