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位有一個床位給我的感覺一向不好,或許是因為空間本來就小,裡面又塞了一台洗腎機,更或者,是因為那一床常常是很多病人的終點。(當然跟病況嚴重到必須洗腎也有相當的關聯性)之前花生麻糬阿嬤也是在那一床往生,還有更多我的能力還無法handle的病人都在那裡寫上人生的句號。

最近在那一床離開的爺爺,是大家口中的教授,某國立大學教授退休的爺爺其實很有文人雅士的氣質風骨,而且有潔癖,感覺得出來一定是個生活相當自律的人。雖然到後期因為久病纏身脾氣變得倔強,但是學姐一聲甜甜的「教~授~」總是能讓他變得軟化許多。大家私底下開玩笑地說是中輟生,手術後就在單位長住下來的他曾經因為病況一定穩定而轉去普通病房,雖然資歷很長,但因為轉出過所以當不了班長。爺爺轉出之後沒過幾天又轉下來,然後就再也沒有離開過。

家屬在住院這段期間對爺爺真的很關心,每天都會從桃園趕來,細心地幫爺爺擦臉、按摩,外傭也被訓練得很好,有時晚上會客就看外傭一個人搭將近一個小時的車過來幫爺爺按摩拍背。只是有時候那樣的細心呵護會變成工作人員的壓力,學姐說,家屬很自責,尤其是奶奶,之前在我們醫院開刀復原良好的奶奶建議爺爺來開刀,然後爺爺就再也沒回過家。上個月,外傭可能受不了長期這樣舟車勞頓所以不告而別,聽到消息的我們也都很驚訝,因為完全看不出來任何徵兆。她沒有帶走家中的財物,但是卻帶走了奶奶的信任。

爺爺離開的那天,是第二次洗腎,洗腎中途發現血壓掉,總共給了幾十支bosmin吧!小咖如我只能在旁邊幫伯剝amp抽藥,A-line on上之後,數字低到讓人懷疑準確性,不過測試證明我們看見的是事實。家屬跟親友進來跟爺爺道別,一整個白班的忙碌最後在下午五點左右宣告結束。當天的值班醫師是翁,他是三位大夫裡面奶奶最信任的人,他願意花很多時間跟家屬解釋病情,家屬會客時間多半也會詢問是不是翁大夫值班。最後連魏老闆都出現了,放下NB後問了句「教授在哪一床?」就直往beside走去。白班跟小夜班很多學姐過去安慰奶奶,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稍微減輕她的哀傷讓她覺得寬慰些?前陣子上的課程說壓力源的第一名就是配偶逝世,沒經歷過的我只能猜測那一定是一種難以承載的痛。

那天我不敢走近,因為我怕我會哭。爺爺住了這麼久,單位幾乎沒有從未照顧過他的人,或多或少都有了感情吧!只能私心想著這對爺爺來說是種解脫,在天國的他會比病榻上過得更好更快樂。

今天上午另一床阿嬤也走了,原本已經進步到可以下床坐輪椅的她最後還是撐不過,大夜班學姐努力維持了一個晚上微弱的血壓(NBP 30-50 mmHg),早上讓家屬接回家,希望能在最熟悉的地方離開,十點不到,家屬打來電話告知往生時間,於是我們再也看不到阿嬤常常因為憤怒噘起的嘴角,還有三不五時偷偷攻擊護士的小動作。

爺爺走的隔天那床住進了PTCA的病人,上大夜班的我整理護理車衛材的時候發現貼著爺爺姓名標籤的物品還是覺得很感傷。關於那些照顧出感情的病人,如何才能坦然面對他們不在世上的課題,我還在學習。暫時還是需要偷偷忍著鼻酸吧!我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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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reizehn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2) 人氣()